已是晚上十点多,必须要赶在起飞之前出去走走。
拉开门走进一个方盒子,又拉开门走进一个更小的方盒子,我来到一台亮着光的机器前,漫不经心地按一些数字,就有小嘴巴吐出红彤彤的东西。地球人像收集邮票一样到处收集这些纸片片,集够一千张换回一个会跑步的方盒子,集够一万张换回一个蹲在半空中不会跑步的方盒子。
一定要鼓足勇气去见识一下人间的温柔。但是啊,我又伤害了一个陌不相识的女孩子。
菜市场门口有个操河南口音的老板:“蛋炒饭、炒河粉、炒粉丝、炒年糕,炒年糕五块,其它四块。”来份炒河粉吧,豆芽多放一点,酱油少放一点,辣不辣?辣一点。我说我去过河南啊老板你河南哪里的啊,老板说周口的啊,我说啊我知道漯河旁边的一个县嘛。他炒完两份菜,一份是炒河粉,还有一份也是炒河粉。他拿出一张油污的法制小报,趴在小桌子上聚精会神看一篇标题叫《情殇》的文章,愁肠百结。一个穿黄色运动服的女人麻利地把热腾腾的河粉塞到白色小盒子里,递给立在一旁久等的人,他们留下一些纸片片后匆匆离去,大街上每个人总是一副急急忙忙的样子。我听说地球上有一个疯子用那女人衣服的颜色画向日葵,我还听说地球上的男人都叫丈夫女人都叫妻子,他们睡同一张床铺有同一个娃娃,他们晒同一片阳光用同一缕笑容。我打量眼前这个微胖的女人,她有结实的胸脯和屁股,她和她的丈夫将在子夜时分收点好他们小小的摊子,她和他将回到只属于他们的方盒子里把灯熄灭,他粗糙的双手一定幸福地触摸到了天上厚厚的洁白云朵。
没有人知道我是土星来的,没有人,连卖给我炒河粉的夫妇也不知道,除了那个眼睛明亮的姑娘,我只告诉过她一个人,我只说过一次,她竟信以为真一动不动地盯着我,我只好哈哈大笑。
回去的路上我再次拉开门,走进一个摆满各种货物24小时开放的方盒子,售货员大叔戴着耳塞,我问他你在听什么歌啊,他大声回答:“老歌!百威,五块二!”我问大卫多夫多少钱啊,他说白盒子的二十红盒子的十八,我说那就白盒子的吧!走出二十米我又折回去再次麻烦大叔,“打火机,一块!”真便宜,听说这可是某个神仙冒死从天上偷下来的宝贝呢。
我回到我的密封舱,学地球人用牙齿把酒瓶盖子咬开,泡沫满溢。我唱起一首愉快的老歌,掏出老歌大叔给我的打火机把白盒子里的引线点着,“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零!”震耳欲聋的轰鸣你听到了吗?呛人咳嗽的焦油你闻到了吗?宇宙飞船冲破大气层,啤酒泼洒出来,悬浮成一个个液态小圆球,每一个都折射出我正在远离的那颗蓝色行星,无数的小圆球仿佛无数蓝色行星上住着的无数个亲爱的你。我哭了,因为失重泪水不再夺眶而出,而是永远噙在眼里。忘记我们的小秘密吧。再见,善良的好姑娘,当你仰视夜空,土星人会在光年之外以同样祝福的目光回望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