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的今天,我们失去了一个很好的人。
二十年后,这个春暖花开的日子,人们在太阳底下走来走去,我站在窗前怀念着这个我喜爱的诗人,在空无一人的房间再次读起二十年前的诗句,温情一行一行斟满我的酒杯。
七年前,一个少年读到:“活在这珍贵的人间/人类和植物一样幸福/爱情和雨水一样幸福”,他在雨水中奔跑。他走遍小城的每一家书店寻找那个名字,从肮脏破旧的网吧出来,他手里握着写有铅笔字的香烟壳,在邮局的柜台上填好一张绿色的汇款单,收到包裹那天他高兴得手舞足蹈。两年后,午读晚读的高三教室,他拿英语课本挡住那本蓝色封面的《海子的诗》轻轻地读着,那些诗句淹没在结构复杂的英文长句中,没有其他人听到。亲爱的表妹为他从中山大学的图书馆千里迢迢借回了砖头一样厚的上海三联书店出版的《海子诗全编》,他把它在枕头边。他坐了一天两夜的火车来到上海,在集体出行的班车后座,他为旁边的同学背诵海子的诗歌。那时的他对人际关系的点到即止还不甚了解,什么话都说。
后来他忘记了所有的诗歌,开着刻薄的玩笑,沉没在忙忙碌碌的庸俗中。他打过很多电话,他背着玫瑰和荆棘,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找不到出路。他买到了《海子诗全编》,却再也没翻过。
再后来他结束了一段感情。他再也不在别人面前提起诗歌,再也不会傻乎乎地和别人说起自己第一次喜欢的女孩。他可以用普通话上海话两种语言骂“你妈逼”装彪悍,可他无法制止心里的猛虎细嗅蔷薇。他重新翻开蓝色封面的旧书,纸张侧页已被摩擦得微微发黑。他翻以前的笔记本,被七年前的那个少年打动。七年多像一天,从未改变。
二十年后的今天,他上网查到复旦大学光华楼前那片夸张地大的广场上要举办二十年的纪念活动,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去。当那些诗句被别人朗诵出来,他害怕他会感到赤身裸体般的害羞。他决定自己静静地待着,把喜爱的诗篇再念一遍。就算《海子诗全编》已被卖到一千多块钱,就算有一群喜欢海子的年轻人此刻正声情并茂声泪俱下,他的海子只属于他自己,与别人无关。
不轻易与人谈论的事物,只因爱得深沉。
桃花已经开放,广玉兰还要晚些时候。二十年的岁月,对于一个母亲意味着什么,她多少次地读着你的《给母亲》组诗,泪眼婆娑。唯愿你的家人健康平安。
亲爱的瘦哥哥,母亲的好儿子,愿你在天堂遇到一切圣洁的人们,愿你和众神一起布满泪眼歌唱江山,愿你的坟头年年草色常新,愿你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