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Matrix 1-3》(《黑客帝国1-3》)
评分:7.5
《黑客帝国1》,记住了基努·李维斯的子弹我躲我躲我躲躲躲;《黑客帝国2》,记住了是莫妮卡·贝鲁奇的爆乳;《黑客帝国3》,记住了雨果·维文的一身黑城管队。
唉,装逼犯沃卓斯基兄弟,哦,不对,姐弟,求求你们了,咱像最开始那样好好拍商业片,别没事把电影剪得跟一坨拖把一样,好吗?别以为数十年如一日地K一首“自由,自由,现在就要自由噢噢……”的口水歌,我等天朝观众就会买你的帐,好吗?
《Iron Man 3》(《钢铁侠3》)
评分:5.0
我是反派的话就先装死,等男主角把机甲当烟花放完后再跳起来,揪住丫抽丫嘴巴子:叫你有钱!叫你有钱!叫你玫瑰花九千九百九十九朵!叫你街头大屏幕求婚一分钟三万块!叫你皇家礼炮二十一响!我还弄不死你们这些富二代了,哼!
《Zero Dark Thirty》(《猎杀本·拉登》)
评分:7.0
有些电影就是这样,不觉得好看,不觉得难看,不知不觉两个半小时的片子就看完了。
卡梅隆的前妻,有两把刷子啊!
《No Country for Old Men》(《老无所依》)
评分:8.0
有些电影就是这样,不觉得好看,不觉得难看,不知不觉两个小时的片子就看完了。看完之后觉得:真好看啊!
科恩兄弟,有两把刷子啊!
《无人区》
评分:6.0
有些电影就是这样,不觉得好看,不觉得难看,不知不觉一个半小时的片子就看完了。看完之后觉得:好像也没啥好看的。
广电总局,有两把刷子,哦,不对,剪子啊!
《人再囧途之泰囧》
评分:5.0
笑点太用力,故事太随意。
《Gravity》(《地心引力》)
评分:5.5
身为一个太空迷,戴着IMAX眼镜坐在放映厅里,心中十分忧愁,因为,我实在找不出这电影哪里好看啊!还有,亲爱的高中物理老师啊,您能不能消停一会,别动不动就在我脑海里乱入,搞些“这不对”“那不科学”的弹窗,电影票很贵的您知道吗?!
《2001: A Space Odyssey》(《2001太空漫游》)
评分:9.5
开头三分钟黑暗,伴着理查·斯特劳斯《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的开篇乐章,从月球上升起地球,从地球上升起太阳,我不由得虎躯一震心中一惊:完了,这片评分得8分往上了。
果然,牛逼的电影不需要解释。
月度归档: 2014年2月
一些观点
1. 耳塞完全没有发烧的必要。耳塞最大的优点是便携,它最正确的使用方法是直接插到手机、随身听上,两百块钱的耳塞就很好,最多不要超过五百块。
2. 耳机发烧的极限是各品牌三千元以内的次旗舰型号,要知道前端还得投入差不多两万元的音源和耳放才能把这个档次的耳机真正伺候好。
3. 正常的耳机系统里,音源至少要占到总投入的一半以上,这样耳机容易出好声。避震板、电处这些东西就不必讲究了,少在耳机上浪费时间和金钱,箱子才是正道。
4. 音箱系统里最重要的,不用说,是——房子。不以有房子为前提的发烧,都是玩物丧志。
5. 音箱选好推的,搭配档次高一点的功放和唱机,根据口味选好线材,再花点心思把摆位、避震、供电做好,安心听音乐应该没什么问题。
6. 说白了,PC-HiFi最大的优点是不用花钱买唱片(这不是一笔小开销),跟同价位CD机相比声音孰好孰坏这种问题根本就不重要好吗。
7. 耐听比悦耳更重要,好的音响系统,一定是自然、宽松,可以长时间聆听的。慢慢听,慢慢了解你的器材、调校你的系统。
8. 多听音乐,其它的不重要。
一些推荐
其实谈不上推荐,只是列出一些经过个人长时间聆听、觉得适合古典音乐重播的器材,片面在所难免。
个人偏好具有一定规模感、沉稳扎实、音色中正、相对音染较小的声音。
耳塞:森海塞尔MX500简装工包版,20元价位耳塞的王者,出色的音质,地摊的价格!感谢万能的淘宝,感谢Made in China!唯一的问题是容易买到假货,或者买到被DIY得很妖艳的真货(单元是真的)。
耳机:森海塞尔HD600,搭配Graham Slee SOLO耳放豪华版,聆听古典音乐的经典组合。值得一提的是,个人觉得,SOLO耳放豪华版驱动HD600效果比贵价的超线性版更好,听感更为宽松。如果预算有限,最廉价的解决方案莫过于仿制的子木NA6耳放,用一个零头的价格达到了SOLO耳放七八成的效果。
CD机:CD机的选择真的是见仁见智了。个人喜欢Ayre CX-7eMP,中性透明,细腻快速,不出挑但全面。
音箱:ALR Jordan音箱,业界良心!Handmade in Germany的东西卖那么便宜,便宜到进口报关的时候连海关都不信,便宜到后来这个厂家终于倒闭了……ALR Jordan的箱子具有极其出色的规模感(Entry Si除外),如果把我的ALR Jordan Entry M扔掉,让我在市面上重新找一对价格相近、适合听大编制交响的书架箱,还真挑不出来,就算是价格贵上一倍的德国Audio Physic Compact,虽然比Entry M拥有更好的解析力、细腻度,但规模感还是不够。
线材:线材在系统里的重要性不必多说。推荐相位传真的线材,很超值。
一些体会
减少折腾:我是个怕麻烦的人,东西就拣最大路货的来买,能用CD一体机绝不用转盘+解码,能用石机绝不用胆机,对丹拿、ATC这些难推的音箱则是有多远躲多远。PC-HiFi?算了吧,光音源部分就一大堆变量(文件、软件、电脑、USB线、数字界面、DAC),想想就头大。避免麻烦的做法确实损失了很多性价比和可能性,但节约了时间。
明确需求:一定要搞清楚自己买器材是为了听什么,不同的听音口味和听音类型对器材的要求差异太大了。一般的音响系统还原出来的信息量总是有限的,你必须在不同的方面上做出取舍。温暖醇厚,就不能同时清爽快速;清丽纤细,就不能同时沉稳扎实。平衡中正,就很难惊艳动人;精致华丽,就很难准确真实。我自己听大编制交响的系统,用来听人声可能就不够“毒”;我讨厌的日本器材,用来播放流行音乐可能就很对大众胃口。任何整体性的提升,都必须以增加投入为代价。
耳听为实:听音乐是一个非常主观的行为,人和人在音乐方面的要求是如此的不同。千金难买你喜欢,所以最重要的事情是:亲自去听。多听现场,建立参考体系。多听不同的器材,找到自己喜欢的。别人的听感和评价唯一的作用,就是促使你去听这个器材。绝对不要买没听过的器材,也别光凭别人的推荐就进行搭配,去代理商那听,去发烧友家里听,扛着器材去代理商、发烧友家里听,花钱去外地听,总之想方设法创造条件听,买之前多折腾,买之后才能少折腾。
够用就好:关键问题是什么叫“够用”?每个人的价值取向、尺度把握都不尽相同,“够用”的标准也不一样。耳机有没有必要搞避震?音箱、功放、音源的投入怎么分配?线材用多好的?什么样的声音算是可以“安心听音乐”了?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答案。拿ALR Jordan Entry M做例子,用谷津U1这个价位的放大器去推,可以,但实在是可惜了,个人使用Rega Cursa3+Maia3前后级功放驱动Entry M,才取得了满意的效果。我觉得,把一对音箱推满,才算“够用”。在相同的预算下,我的价值取向是,选择低一档次推满的音箱,而不是高一档次没推满的音箱。低一档次的音箱虽然在某些素质上肯定不如高一档次的音箱,但对我而言,推满的音箱所具有的控制力、松弛感、密度感是最重要的,是长时间沉浸聆听的关键所在。我想,所谓“安心听音乐”,大概就是拥有一套听多久都不觉得累的系统吧。
量力而行:有多大能力办多大事情。学生不应该在HiFi上花太多钱,工作挣钱后也要分清主次,买房远比买HD800重要。如果选择了自己的条件和能力范围内无法掌控的器材,再怎么折腾也不会满意的,懂得审时度势和控制欲望,不好高骛远,也是人生的一门必修课。把精力集中在自我提高和对家人的关爱上,发烧只是一种泄欲方式,音乐才是永远的良师益友。
五岁随养父到电影制片厂参观意外被选为儿童演员,五十五岁息影,日本著名女演员高峰秀子(1924.3.27 – 2010.12.28)在荧幕上度过了自己的大半生。
1976年,高峰秀子在朝日周刊上连载了自传《我的渡世日记》。1986年,文化艺术出版社节选翻译了《我的渡世日记》,译者盛凡夫、杞元,出版时重新命名为《从影五十年》。
我把《从影五十年》中关于高峰秀子与丈夫松山善三的段落整理在一起,分享给大家,不熟悉高峰秀子和日本电影的朋友读来,也是可以的。
1954年的春季,我们又来到小豆岛拍摄镜头。就这样,《二十四只眼睛》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全部摄制完毕。此时,我已经是二十九岁的人了。
当时,我对自己的婚事心里很焦急,总想着:“快点,快点吧,再不快点就来不及啦。”但是,结婚这件事非同一般,没有那么便当。我也不能在忙着拍电影时到处去找对象。很早以前,我就下决心三十岁时再结婚。可这样一来,恐怕三十岁结婚都办不到了。正当我快要灰心丧气的时候,突然在我面前出现一个人,他就是木下惠介的助理导演松山善三。说得准确点,当时木下惠介还有一位助手,是川头义郎。
我参加演出木下惠介导演的几部影片后,对他手下的工作人员也慢慢熟悉了。看男人最重要的是看他的工作。男人在工作时的态度是最真实的,尤其是影片摄制现场那种繁忙的场合,他们的长处、短处都在其无意之中表现出来。川头义郎和松山善三都是很优秀的助理导演,在我看来很难说谁好一点、谁差一点;他们俩长得都很英俊,而且是至交好友。
“他们谁愿意娶我呢……”
我虽这样说,实际上有点胡思乱想。我为男人们设身处地想一想,娶个三十岁的妻子不能说是令人满意的;老婆是位“演员”,这又是件麻烦事。如果女方家财万贯那也罢了,而我却是个穷演员,只有六万日元的存款。另外,我本人笨得加减法都不会算,我的养母比我还要笨。总之,无论怎么看,我的条件都是很差的。此外,还有个更为重要的问题,即他们二人到底是不是个单身汉,我还没搞清楚。在这之中,我要感谢我的跟包登代,是她为我搜集了摄制组的传闻和消息。
登代告诉我:“川头君的家里很富,在银座和过堂拥有地产,兄弟六人。现在,他还没有合适的对象。松山君,父亲已经失业,母亲卧病在床,家境贫寒。兄弟人数不明,全家住在横滨。他好象也没有对象。”
可能由于自己很穷,所以我对有钱人天生有一种反感。钱这种东西,假如没有,可以靠劳动去获得。但自己已经有了的钱若没了,心里就会很不安。据我的所见所闻,越是有钱就越怕没钱。如此看来,还是一开始就没有钱的好。
我的心就这样简单地倾向了松山善三。
这个希德西餐馆是大约一年之前我和松山善三第一次约会的地方。当时,我是个未婚的有名演员,行动很不方便,如果跟一个男子随便到处蹓,确实有些危险。那样一来,我们的事马上就会成为人们的话题,祭了别人的嘴。对于我这个脸皮厚的人来说,谁爱说什么就说什么,谁爱写什么就写什么,悉听尊便。但倘若给对方带来麻烦,那就不好办了。希德西餐馆是我常去的地方,因而不会带来这种麻烦。
松山善三心绪烦乱地坐在我的面前,那表情明显地说明他不知所措。我担心地问他:
“法国菜,你不喜欢吗?”
此时,除了工作情况外,我对他毫无了解。连他的岁数比我小一岁,还是我刚刚听说的。
餐桌台布上并排摆放着银光闪闪的刀叉。过了一会儿,菜送了上来。可是,当我说了一声“请”之后,他只答了一句“好”,却不见伸手取菜。于是,我又说了一声“请”。
“这菜,用什么刀子吃?”他问道。
“?!”
“请你先吃,我来学。”
“用哪个都成,只要你吃得香……你用这把餐刀和这种叉子试试吧。”
“啊,是吗?那我不客气啦。”
他开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随后,我也拿起了刀叉。此刻,我感到似乎有一股清爽的风吹进了自己的心房。我暗暗自问:世上还有如此直爽、诚实的人吗?是的,现在就有一位,他叫松山善三,今年二十八岁。
当我产生与松山善三结婚的念头时,很想首先让川口松太郎与松山见见面,看看他的印象如何。我就是如此相信川口的“眼睛”。
《二十四只眼睛》拍摄工作结束之后,我给川口松太郎打去了电话:“我想请你看看我选的对象,怎么样?”
“好哇!他在吗?你把他领来吧!”
我立即跑到了一家常去的服装店,给松山善三订做了一套飞白花纹的衣服。当时,松山的月薪只有一万两千五百日元,所以连一套出门穿的西服都没有。
川口松太郎说:“咱们三人出去吃一顿吧。”于是,我们便来到了一家高级夜总会。夜总会的店门虽小,但店内陈设却十分豪华。大厅里回荡着单簧管乐曲,川口松太郎从角落里的一张餐桌旁向我们招手。松山善三并不打怵与川口松太郎见面,只是表情稍稍有点紧张。
我们刚刚吃完饭,川口松太郎便对我说:
“阿秀,跳个舞吧。”
他邀我跳舞,我感到非常奇怪。因为我从来不知道川口松太郎还会跳舞。我们在舞池里跳着,实际上是在伴随音乐的节拍散步。川口松太郎凑近我的耳旁轻声轻气地说:
“我真吃惊啊!他简直象生下来就为了做你丈夫的。”
“那,我们就结婚啦?”
“啊,他那么白,真少见。我赞成。”
坐在餐桌旁的那位少见的男子,一直用眼睛追逐着我和川口松太郎。这时我才明白,川口松太郎是为了让我早一点放心,才邀我跳舞来的。我对他这种关怀非常感激,对松山善三很中他的意感到非常高兴。不知不觉,我的舞步突然变得轻快起来。这恐怕是我婚前最后一次的交际舞了。这次交际舞能和我最崇拜的精神导师川口松太郎一起跳,我感到很幸福。
后来,我和松山善三再次叩访了川口松太郎的家门,正式邀请他做我们的证婚人,同时我毫不客气地向他提出借款。俗话说,钱多开销大。有人恐怕不会相信,但我确实没钱。我买房子、买汽车都花的是电影的演出费,到了要结婚的时候,我的全部存款只剩下了六万五千日元。倘若学别人的样子,结婚时举行个仪式和喜宴,这六万五千日元无论如何是不够用的。所以,我向川口松太郎借了二十万日元,松山善三从松竹电影公司借了二十万日元,总共四十六万日元。这就是我们全部的结婚费。
《浮云》一片拍摄结束后,我们的证婚人木下惠介和川口松太郎联名向新闻界公布了“松山善三与高峰秀子订婚”的消息。
天下不幸的人很多很多,象我这样一个女演员订婚时还特意登报,这使我很不好意思,甚至感到没有必要。订婚的消息发表后,我把松山善三领到家里,见了我的养母。养母并没有表示非常高兴,只说了声:“我祝福你们。”后来,养母打电话给我,说她在我们结婚仪式上一定要穿一件日本礼服。可是,松山和我都很穷,借了钱才勉强够结婚时的花销,根本没钱给养母添置一件新的礼服。于是,我跑到伊志井宽夫人那里,说明了自己的窘境,并请她匀给我一件礼服。她非常痛快,把一件只试穿过一次的礼服作为礼物送给了我。衣服既然试穿过,当然会留下一条两条皱褶。养母看到衣服后,立即打电话对我大发脾气:
“难道你让母亲穿人家的旧衣服?你这样做,也不怕丢人?你还是那样对我一点也不孝顺。真没办法,到那天我只好穿它了。可是,完了我会把它扔到垃圾箱里去!”
松山善三也把我领到他家,见了他的双亲。松山的母亲由于十七年来一直患风湿症已不能下地行走。她对我说:
“听善三说,你从小就干活挣钱了。如果我们家再富裕些,本应该今后不让你再去工作……但实在对不起你。这都是我们做父母的没有用,请你多包涵。”
松山的父亲则对我说:
“你是个忙人。你们结婚后,松山弟兄、亲戚家的红白喜事,还有其他所有的杂七杂八的事情,你都不用去操心。有了事,我来对付。你明白吗?”
我没有说任何话,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松山的父母也是我的老人,但为什么他们态度跟我养母竟如此不同呢?……我的眼睛里充满了哀痛和喜悦的泪花。
我心里想:“这两位老人今后也是我的父母了。我一定尽到我的孝心,让他们幸福。”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怎么孝敬,松山的母亲便于1956年去世了。我跟松山家的人都处得很好,关系极为和睦。
我从少女时代就打定了主意:到三十岁就结婚,然后,立即辞掉自己的职业。至于结婚的配偶,当然要选一个有钱人。每天在家做好吃的,足吃足喝,纵然是吃成一个三百公斤的大胖子,我也甘心情愿。
说来令人失望,我找到的那个女婿,当时的工资每月只有一万两千五百日元;除了交房租和买月票之外,剩下的钱只够吸烟的。每天早饭时,他吃块西洋糕点就算美味佳肴了。等到发工资那天,才敢豁出去吃一顿什锦面条。
订婚之后,我虽然有自己的房子和汽车,看起来象个颇有名望的女演员。但实际上,那时我只有五万日元的存款。这使我的丈夫感到非常吃惊。但我对他也感到很奇怪。他口头上说得好:“什锦面就挺好吃的啦!”可实际上,他比我更嘴馋,吃起高级食品来就没个够。可是表面上看,好象这个家只被我一个人吃穷了。
直到现在,我也最发怵参加宴会,常常很不礼貌地拒绝参加。
有生以来,我只有一次是按照自己的意志举办聚会,邀请客人前来参加,那便是1955年3月26日我的结婚喜宴。当时,我只邀请了三十人。
现在,我打开二十年前自己结婚典礼时的影集,看到有很多人应该邀请而没有邀请,心里很不是滋味。我是个在电影界里长大的人。曾经多方照顾过我的人岂止三十人,三百人还要多,其至可能超过三千人。当时,我心里只想着,不要为个人的事太惊动他人,根本没有体验过礼仪不周的苦恼。
另外,由于我没钱去外地旅行,结婚时只在帝国饭店住了一夜,第二天就赶紧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对于我的结婚,养母并没有表示格外高兴,当然也没有给我烧顿红小豆米饭来表示祝贺。对于我邀请亲生父亲锦司参加结婚喜宴,她更是极力反对。
26日那天早晨,锦司身穿象是借来的和服,在我家门口默默地送我前往举行结婚典礼的会场……锦司当时的样子,至今我还记忆犹新。
在结婚的当天,我既是新娘,又是帐房先生,既负责招待客人,又要当司仪。我一边拖着长长的纱裙,一边拎着装有现金和喜包儿的手提包转来转去。世界上哪有这样的新娘啊!
结婚喜宴总算顺利地结束了。等在会场外面的影迷们有点儿不耐烦了,挤得门口水泄不通。我如同死里逃生一般,跳上了证婚人川口松太郎的汽车,请他把我送到帝国旅馆。我进到饭店的房间里,随手关上门,顾不得脱掉身上的结婚礼服,一头倒在床上,哇哇大哭起来。
这是极度紧张、疲劳和安心的感情交织在一起的眼泪。我的丈夫松山善三同样被搞得疲惫不堪,脸色苍白。他一直在一旁目不转睛地守着我。当我看到松山善三的时候,才开始感到自己已经“结婚”了。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流出了甜蜜的泪水。我感到非常幸福。
1955年3月,我和松山善三结婚时,我买了两只非常讲究的描金菜肉汤碗和明治时期制的针线匣。对此,我自己也感到很滑稽。但是,那只描金碗是有用的。那年元旦,我一大早就从床上爬起来,非常郑重地取出那两只描金碗,在女佣人的指导下亲自动手做了“自己的菜肉汤”。然后,我生平第一次在自己家里和爱人一起吃菜肉汤,互相祝贺新年愉快。我做的菜肉汤也许根本不对他的口味,但他还是忍着吃了下去。我心中充满了难以形容的幸福,甚至不由得抽泣起来。不知他是否理解我的这种心情,反正他一连吃了两碗,我真高兴极了。
我三十岁那年与松山善三结了婚。他见我计算两位数以上的乘法也要认真琢磨琢磨,开始还以为我是在装糊涂,后来他才渐渐地明白我连“小九九”也背不流利,于是着手教我乘法和除法。有时,我碰到不认得的字就哗啦哗啦地翻报纸和杂志,寻找与这个字相似的字。他见此情景,不禁惊呆了。过后,他便带我去神田区的书店买了一本国语辞典,并教我查字典的方法。直到三十岁,我还从来没有查过字典,根本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象《汉和大辞典》那样的巨著。我结婚了,同时也请来了一位免费的家庭教师。
1955年,我结婚不久,我的丈夫松山善三甚至一面凝视着我的脸,一面对我说道:
“真可怜啊!说句不好听的,你是一个畸形人。”
这句话,使我终生难忘。他这样说我,我毫无怨恨之意,而是觉得他正确地理解了我。
我非常喜欢整理家里的东西,甚至被我丈夫松山善三称作“扔东西大王”。有时,我夜里睡着睡着觉,突然从床上爬起来,拉出抽屉,叮呤咣啷地收拾起东西来。随后,我便着了魔似地把家里的犄角旮旯进行一次大扫除,直到自己满意时才停止折腾。那些没用的东西、我看不上的东西,哪怕是把刷子,我都不想留着它,统统地扔掉。而且,我要干,就一定干到底,谁劝也不听。那种固执劲儿,连我自己都觉得象是一种病态心理。我真不知道这个毛病是怎么来的。抚育我的养母确实是个喜欢干净的人,但也没有这种令人讨厌的固执。
我的这个毛病,随着年龄的增长反而越来越厉害。1955 年我结婚的时候,松山善三从横滨搬到了我们家。他带来的东西只有一辆三轮摩托的古书。这些书很快就搬到了二楼的书房里,所以其他房间的布置,结婚以后也没有变样。
当时,我丈夫的月薪为一万二千五百日元。结婚时,他用分期付款的方法买了枚很小的钻石戒指送给我。新婚之后,他每个月还要支付这笔债。尽管如此,他常常索尽衣囊,买些礼品拿来送给我。在我看来,他的这种细心劲儿很值得感激,至于这些小礼品我喜欢与否,则是另一码事。
后来,我把松山送给我、但我不中意的衣料和钱包等都换掉了。于是,引起了他极大的不满,我们俩便发生了第一次夫妇吵嘴。
“你把这些我特意给你买来的东西都不用,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他的想法。
“正因为是你特意给我买的,我才不用,把它存起来的!”这是我的想法。
然而,仔细想来,我的作法确实有点过分。于是,我坦率地向他认了错。但事到如今,为时已晚。从那以后,他什么东西也不给我买了。可能他真的恼火了。
“平山秀子,你愿意服从神的决定,与松山善三结成神圣的婚姻,并按照神的教诲尽到做妻子的责任,无论他病卧在床还是身体健康,你都爱他、体贴他、尊重他、照顾他,为他而保持贞洁吗?”
在管风琴奏出的庄重的赞美歌声中,滨崎牧师说的这每一句话,都深深地铭记在我心灵的深处。我穿着一身雪白的结婚礼服,胸前抱着一簇由卡特来兰和铃兰组成的花束,此情此景使我的双手不停地颤抖。
1955年3月26日下午三点,我和松山善三的结婚仪式开始了。虽然我们的仪式只用了十五分钟,但从此我便进入了新婚生活。
结婚对男人意昧着什么,我无从体会。可我深深地懂得,结婚对女人来说确实是件终身大事。为了使我们的新婚生活更加美满,我首先减少了一半的工作量,然后又换了女佣人,换了司机,最后改变了我自己。我是一个既无钱财,又不聪明的人,虽然我获得了我们证婚人川口松太郎称之为“少见的男子”松山善三的爱,却毫无信心做一个象方才誓词中所说的那种贤惠妻子。
人们常说,我们日本人最缺少幽默感和活泼劲。笑是生活的润滑油。我暗下决心,要做一名幽默的妻子。
到今年(1976年)3月,我这个幽默妻子和严肃丈夫一起生活了二十一个春秋。俗话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的确,岁月流逝不等人。我们十年前重新改修的家,如今已变得半旧不新,而住在这幢房子里的两个人更是变得苍老无用。
二十一年前松山善三身上的那种使我为之倾倒的青春朝气,如今早已无影无踪,变得满头白发、老态龙钟;过去明眸皓齿的高峰秀子,如今变得查字典都要借用放大镜,每个月要去医院看一次牙病,说起话来音颤力微。
我们夫妇开始谈论“死”的问题,是三四年前的事情……开始时,我们觉得“死”离自己还非常遥远。我们谈论时总带有一种开玩笑的意味,说到最后总是一笑了之。但到了最近一个时期,我们感到“死”已经具体地向我们逼近。如果我先升了天,真不知道我丈夫如何处理我的骨灰。但倘若我丈夫先我而死,我决不打算把他埋在四四方方、冷冰冰的墓碑下面。我想,还是让他睡在我家庭院里的白木莲树下为宜,因为这棵大树我丈夫非常喜欢,每年春天都要开满艳丽的花朵。我丈夫好象喜欢在他的棺木里放一些大波斯菊花,但他若是不在夏天死去,则很难弄到这种花。我一想到,自己身穿丧服走遍东京的花店,去寻找大波斯菊花时的情景,就急得要哭了出来。我这样讲我丈夫的后事,可能有的人会说我纯粹是胡说八道。但是,在我们家里,夫妇二人的关系确实非常随便。有时,我在家等他回来,一不耐烦就自已先吃饭了,有时,我因工作回家迟了,他就给我做好晚饭,准备好洗澡水,饿着肚子等我。他是我的秘书,我是他的秘书。我们常常弄不清到底谁是丈夫,谁是妻子。我们说话也很随便。有时,互相称“你、我”,有时,互相叫“阿秀、善三”,生活得非常充实,根本没有体味无聊的时间。
有人会问,你不想把自己丈夫的骨灰埋在墓碑之下,到底如何敛葬呢?我想把他的骨灰装进他喜爱的一只李朝(注:朝鲜一个王朝的名称)时代的古瓷壶里,时刻放在自己身边。可转念一想,古瓷壶里肯定也很冷,我丈夫患有低血压病,他在里面会感到很凉。于是,我产生了一个念头,决定去专门订做一个骨灰盒。我丈夫不辞辛苦体贴照顾我这个愚笨的妻子,真是几十年如一日。他死后,我若再不为葬好他的尸骨而奔波一番,那就太丢女人的面子了。
我去到京都,走访了日本首屈一指的木工艺术家黑田辰秋,请他制作一只骨灰盒。黑田辰秋听完我的话,丝毫没表示什么惊讶,仍然以平静的口吻对我说:
“那么,我给您做几个呢?”
“?!”
来时,我只想着给丈夫装骨灰,所以听了他这话感到很吃惊。我心想:“哎呀,我不是说了,要一个吗?”可又一想,确实需要认真考虑考虑。我们夫妇俩总是一起外出旅行。到外国,也大多是二人同伴。假如飞机出了事故,我们完全有可能同时死去。在这种情况下,当然需要两个骨灰盒啦。不过,那时谁来为我们收尸呢?考虑这些问题,无疑是自寻烦恼。于是,我回答他说:
“要一个就可以啦。”
黑田辰秋又开口问道:
“那么,您什么时候要呢?”
“?!”
我左思右想,无言以对。人的寿命长短是最难预测的。
“不用太着急。”
“啊,是那样。不过,我从现在起要找一找适当的木料,这很费时间。如果过早地出现万一……那就请您先装到个盆子里吧。”
我们这一问一答,确实少闻少见。黑田辰秋也好象觉得我们的谈话很滑稽,便哈哈笑了起来。
最后,我们商定骨灰盒做成柚子大小。黑田用手边的铅笔唰唰地勾画了三种图形。在这三幅草图中,我只看中了一种。这是个六角筒形器皿,六面是精美的贝雕,全部涂成朱红,非常精致。这种朱红色、暖和的木制器皿,肯定能很好地存放我丈夫的骨灰。
我既盼望着骨灰盒能早日做好,叉不希望它那么快制成。我的心情是那样地不可思议。
归根结底,人是由一张皮包着的骨头。头盖骨里的脑浆的不同,把人们分成了愚笨和聪明;一张皮又把人分成了美丽和丑陋。骨头就是如此地令人难以琢磨。
在许多骨骸之中,松山善三的脑浆和外皮都属于比较高级的。我能与他相遇,并结为夫妇,我真是个幸运的女人。但是,他也在变老,并且越来越刚愎自用。现在,他已变成了一个事业心很强的人,一天到晚的忙碌掩盖了他身心的老化。
“你已经工作了近五十年,现在还不舒舒服服地偷偷闲,玩一玩!”
他听了这话,怒目盯视着我这个懒老婆,喊道:
“死就要逼到眼前了,难道还不再干点事情吗?!”
这就是男人的脾气。
在固执己见、刚愎自用方面,我也毫不逊色。我们结婚的过程是夫妻俩自我克制的比赛。可是,过了二十一年之后,我们又开始比赛起固执来了。我们总是各自为政、自行其事。但我们现在并非是勉强地生活在一起,而是互相尊重对方的独立自主。用通俗的话说,我们是被一种厌战情绪所支配。我忘记是什么时候了,日本著名棋手升田幸三曾笑着对我说:
“你家掌柜的,真象个骆驼呀!”
我极力控制住内心的不满。我想,我家那位美男子丈夫,什么地方象骆驼!真讨厌!
随后,升田又说:
“骆驼这种动物,眼睛长得可是晶莹明亮,漂亮极啦!在动物里,它的眼睛最好看。你家掌柜的,眼睛非常象骆驼。在人类里,他好比一位高僧。”
为什么这句话不早说呢!如果那样的话,我也是了解的。说他是位高僧,这话有点言之过甚。但说他象个骆驼,又言不符实。有时我想,松山善三与其写剧本、当导演,不如去小学任老师,到医院小儿科当大夫。他最大的优点,是对谁都一样地具有美好的同情心。
说老实话,在撰写这部书的过程中,我曾几次感到厌烦,变得歇斯底里。然而,不断地鼓励我、安慰我,甚至用申斥的方法激励我的,只有松山善三一个人。很遗憾的是,对于这样难得的丈夫,我这个骨皮无奇、脑浆稀薄的妻子却未曾起到什么内助的作用。譬如,生儿育女的问题就是其中一个方面。
我结婚时就很害怕生孩子。我从五岁起就工作了,在我幼小的心灵里只有辛苦二字。我认定:我生来就是个苦命人。这可能就是我怕生孩子的重要原因。我还想,如果生下个象我一样小小的年纪就很世故的孩子,我真没有信心把他培养成人。我丈夫并不了解我这种心情,所以他对我说。
“要是能生六个男孩儿,那就好啦。那样,我可以组织一个篮球队啦!”
他的话使我很吃惊。兴许是这句话起了反作用,我不仅没有生六个,而且连一个孩子都没能生。作为一个女人不能生育,对喜欢孩子的丈夫来说,这是最大的背叛。我从心里感到很对不起他。
有时,我丈夫不把我们家叫作“家庭”,而叫作“两个人的窝”。在我丈夫的心目中,“家庭”的意思就是听着孩子们在家里到处乱跑的脚步声。我丈夫的家里共有兄弟姐妹七人,他从小就是在唧里哇啦的哭叫声中长大的,我虽然有四个兄弟,但在乳臭未干之时就被过继给了别人,而且我在摄影棚里度过的时间要比在家里多得多。家庭是什么,可以说我一无所知。听我丈夫这么一说,我才知道家庭原来是这么回事。但事至如今,一切都已为时晚矣。现在,倘若我再痛心疾首地回顾往事,那只能会使自己更加丢人现眼。摆在我面前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朝前看,向前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