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非诗歌两首。
三月十八日出差河南、河北过海口偶遇符力四十岁生日
四十岁了,你——我——我们
四十岁了,我们还没有去过一次罗马
还没有革过一次命,杀过一匹马,在红灯下
取了贼人的首级,去绿林里做了好汉
还没有共产主义宣言、超现实主义宣言、无政府宣言
还没有波斯人、乞援者、云、地母节妇女
没有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想起一件小事
也没有一只公鸡从集市上飞来,献给那病愈之神
四十岁了,你还没有自己的女人,还幸好
结交了二三狐朋狗友,朋友有公司、有车
有些钞票,泡了一个年轻的马子,给你带来
一块生日蛋糕
还幸好我有打火机,给你点上四支蜡烛
你像给自己吹去了眼里的一片灰尘、一根肉刺
对着火焰轻轻一吹,轻轻一摸
轻轻一晃,然后熄灭
幸好还有书,书上还有诗歌,在你们
饮了点小酒之后,我叼着烟给你
朗诵一首西川的《在哈尔盖仰望星空》和
海子的《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然后
给你们说,海子,这伟大的死鬼
并不是在呼喊姐姐,其实在呼唤圣母玛利亚
每个人活着,都需要呼唤,等着弥赛亚时间的降临
呼唤只是呼唤本身
其实我知道我是在放屁,其实我在心里只希望
他只是想极了去操一个女人,只想有个娘们可以插进去
但我还是像一个被刑讯逼供的罪犯一样
言不由衷地说了,像被一个纳粹
用刺刀盯着一样对着你和朋友们自言自语
四十岁了,四十岁的生日就是一场刑讯逼供
四十岁的生日充满了雾气,四十岁的生日不知道
从何处开始,也不知道从何时结束
四十岁的生日时光已经衰老,只有蔬菜还算年轻
每年春天都集体年轻一次
只有蛋糕里还有一枚尚未孵化的鸟蛋
幸好还有一条马路,出门之后我们还可以走走
还有一个人间,被一辆卡车从马路上运来
还有一个小妞,喝醉了,只穿了一条超短裙,屁股露了一半
奶子也露了一半,还有一个巴黎
路上我们说起那里活过的一代一代的游魂走鬼
还有天涯海角,所有人旅游、逃命和流落的他乡
你生来的故乡,还有母亲
那个生下你的人——好儿子过完生日能想什么呢
除了这个把你带到人世中的人
所以,穿过马路我要到对过去我让你回去
我让你回去并不是让你很快睡觉
而是坐在那里,坐在那儿并不是让你干什么
而是什么也不干,四十岁了
四十岁的生日之夜,我躺在这个宾馆的一张宽松的单人床上
睡不着给你写一首无用之诗,我想象
你过完四十岁的生日之后,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家
孤零零地坐在自己的床上,什么也不干
妈妈
妈妈,你见过地铁么
妈妈,你见过电车么
妈妈,你见过玛丽莲?梦露
她的照片吗
妈妈,你见过飞机
不是飞在天上的一只白雀
而是落在地上的十间大屋吗
你见过银行的点钞机
国家的印钞机
门前的小河一样
哗哗的数钱声和刷刷的印钞声吗
妈妈,你知道么
地铁在地下
电车有辫子
梦露也是个女人她一生很少穿长裤吗
妈妈,今天你已经爬了两次山坡
妈妈,今天你已拾回了两捆柴禾
天黑了,四十六岁了
你第三次背回的柴禾
总是比前两次高得多